9.三姬分金
当晚，韩非与卫庄便一同到了将军府。不过一个时辰便又出来了，与前来接应的张良一同去了城口的山丘。
四人在喝酒的时候，红莲刚刚得到消息。面前的幼蛇嘶嘶拉拉说了好半天，终于把自己要说的说完了，顺着粉色的罗裙就往上爬。被红莲一把提起，甩在了石桌上。
小蛇歪了歪脑袋，盯着红莲看了一会
“嘶……”
“看你爬的太慢，帮你一把。”
“……嘶……”甩的好疼。
“那是你不抗揍。”
小蛇别过身子，尾尖狠狠抽了一下红莲的袖摆。
坏女人！
然后又哧溜哧溜地滑向桌子中央的茶杯。把头栽在了大杯口里。
“燕燕，你觉得我这个九哥怎么样啊？”
燕燕皱了皱眉，通过小蛇儿带回来的然后公主翻译的故事来看……
“胆子大。”
“嗯，就是各种作是吧？”
“……”不要随便扭曲别人的意思啊！
“我哥哥这个人呢。雄心很大，但是，过于大胆。就拿今日的事来说，在明知道姬无夜敢动王亲国戚的情况下，他居然也敢去公然挑衅。他这样做无外乎两个原因。”
“第一，他脑子秀逗了。第二，他在给姬无夜一个下马威。”
“原因呢？”
“他想要创建一个时代，而这个时代的开端，将从韩国开始。”
“……九公子这次做法虽然有些危险，但那个卫庄不也跟在他身边？九公子也确实全身而退了不是吗？”燕燕是红莲身边最为亲近之人，除了对红莲极度了解之外，还有一点，就是她看事情十分透彻。在她手下的几人中，燕燕并不是最优秀的，但一定是最聪明的。
“分析的不错，继续……”
燕燕沉思着，摇了摇头
“虽然很惊险，但我看不出九公子有哪里处理的不妥当。”
“他唯一处理不妥当的地方，是他带了卫庄。”
“……为什么？”
“的确，没有卫庄他今日是不能全身而退的。除了带上卫庄他没有其他的选择。但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……我这个哥哥，在试图操控一个危险的人物。”
“……危险……”
“诸子百家，唯我纵横。你们跟了我这么久，不会不明白鬼谷的意义。一怒而诸侯惧，安居而天下息，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。只要他们想，他们就可以让时代泛起滔天骇浪。哥哥他，看人的确很准，但是不代表他能够读懂卫庄的心思……这是一个危险的赌博。他，在试图掌控一个不能被驯服的野兽。”
燕燕沉默着，惊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。鬼谷隐世，她们虽跨遍七国，却也不是面面俱到的，对于鬼谷其实并没有多少了解。这一次，她终于深刻感受到了来自鬼谷的打压。他们面对的，韩非结交的，到底是一个怎么样可怕的人……
“……你这条笨蛇！怎么一点都不留给我？！”红莲的怒骂迁回了她的思绪。只见一人一蛇大眼瞪着小眼，中间是一个被喝空了的茶杯。
“……”好吧，她一直对自家公主上一秒还正经严肃，下一秒无理取闹的切换方式表示：我习惯了。
“公主，睡觉去？”沉思良久，还是觉得公主睡觉时最安静。
“本公主能睡？熬着！我哥哥脑子绝对有问题！玩什么三姬分金，明天那一千两还不是要我去拿回来？！”
“什么一千两？！”燕燕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，都快要闪出光来了。
“……”糟了，嘴快了……
“公主，你说嘛！什么一千两啊，什么一千两啊？”燕燕几乎是不屈不挠地在红莲边上使劲蹦哒，大有不说清楚别想走的架势。
红莲无语地扶额，为什么这个手下这么财迷呢？自己也没缺他们的吃食过啊，难不成工资发少了？下次往上加点？
这个月，几个人拿着多出了一荷包的银两怕的瑟瑟发抖。完了完了，谁惹主子了？这是要给上路钱吗是？
几个人等了好几天，也没等到自家主子的临头一刀，又开始了猜测：主子是不是走路捡钱了？
这边几人猜的头晕脑胀，却不知道让主人“格外温柔”的罪魁祸首已经在因为自己的小金库多出一笔横财而乐滋滋的了。
当然，这也都是后话。
天色刚刚破晓，宫里就有人传话了。凉亭视野最好，几乎是通往宫中各地的必经之路。离朝堂也格外相近。当传报的宫人走过时，红莲便清醒了。打了个大大的哈欠，一步三晃地往凉亭外走去。刚好撞上了迎面来的燕燕。
燕燕昨天为了那一千两缠了她大半夜，也是没有休息好，顶着两个黑眼圈敷衍地告诉自己话带到且人同意了，然后，就自顾自地跑回去休息了。
“……”她觉得吧，自己还是对他们太温柔了……
燕燕如此，子枫也如此。昨天大半夜，她和燕燕正困得眼皮打架，他突然就落下来了。吓得燕燕差点没给他把脸挠破。
这就算了，最关键是这个家伙居然玩忽职守？！自己问他原因的时候，他居然还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驳道：“我们又不拿那笔钱，呆着干嘛？再说那什么横派传人不也去了吗？我是个杀手好不好？又不是守库门的。”
“……”哇，真的是好有道理哦，但杀手同志你知不知道，杀手要服从主子命令这条行业规定呢？
最后，这个完全不听话的手下在嘲笑了她和燕燕的黑眼圈之后，扬长而去。
……她可能在培养他们的方面上出了点问题……
得知成功了，红莲也就不多废话，飘着步子就往宫门赶。
“谁啊？不长眼睛，撞到本公主啦！”
“红，红莲殿下。良失礼了。”
张良挺意外的，自己正拿着诏书准备去将军府上呢，哪里知道一下子就撞上了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公主。
红莲抬起头，眼底的青黑让张良一惊。
那日看她就发现她好像没有睡好，今日一见，这个小公主是又没能安眠了？
“小良子？”红莲被撞的还有些懵，不太明白为什么本该出现在这的传召大监不在，反而是张家长孙在这，他的手上……是诏书？
听到红莲称呼的张良轻咳了一声，自己好歹也要行弱冠之礼了，依然被人叫做小良子，难免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你要去姬无夜府上？”
“……正是。”
“我与你一道去。”
“殿下？”张良皱了皱眉，此次危险重重，姬无夜昨日被接二连三地打击，难保不会恼羞成怒，兵行险招。他与韩兄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，才打算今日去安抚一番。虽是安抚，但也是危险重重。凭着姬无夜敢动王亲的胆量，迁怒于一个传召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。
“你放心吧，是父王允许了的。”
“不知殿下有何事？良可以帮忙。”想了想，觉得让这个小公主去那样危险的地方终究不妥，还是出言婉拒道。
“哎呀，小良子你好啰嗦。”也不管张良同不同意，红莲飞快地蹿上了马车。
“……”张良皱着眉，拉不拉呢？拉？这个小公主会不会生他的气？不拉？这次去的地方也着实危险。
撩开帘子，张良愣了一下。刚刚还火气十足的小公主居然已经脑袋一歪睡着了。安安静静地缩在马车的一角，睡得正香。
红莲很少有这样熬上几天不休息的时候，而且近来想的事情也不少，难免就犯困了些，甚至张良上了马车，她也只是动了动指头，其他的完全懒得动弹。
小公主睡得香，张良也不敢再去扒拉她，只能小心翼翼地坐在马车的另一角，不去发出太大的声音和动静。
罢了。张良浅浅笑了笑。到了地方让这个小公主继续睡就是了，困成这样，估计也醒不过来。
可是，超乎张公子所想的，这个小公主不仅醒了，还醒的恰是时候。自己刚准备下车呢，就有一只手拉住了自己。
一双漂亮的眼睛盛着不满，樱桃小嘴也紧紧抿着，都昭示着主人的生气。
张良：“……”他好像能理解韩兄了。
遇上这样的小公主，还真是无可奈何。
因为小公主在身边的张良进将军府时那是一个提心吊胆啊，一点风吹草动都害怕身边的小殿下受到伤害。他这辈子，还从来没这么害怕过。
同样因为小公主到来而惶惶的还有姬无夜。什么事？自己人都准备好了，就打算摔了杯子，斩了来使的计划生生止住了。这个小公主来干嘛？送人头？难道召令不是来问罪的？姬无夜被这一下砸晕了头，事情有些不在预料范围啊。
而被姬无夜叫出来准备动手的白凤也愣住了，为什么这个张良来传旨还要带个女孩子？这个女孩子不是韩国公主吗？她过来干什么？
完全想不通而又好学的白凤将目光转向了站在房梁上，完全隐入黑暗的墨鸦身上。
可墨鸦也是完全不知道原因。两人对视一眼的功夫，这个张家公子就已经拿着召令开始宣读了。
觉得召令不像是来杀自己的姬无夜沉默地思考了一下，终于在张良第三次的警告下上前接令了。
听完召令的红莲皱了皱眉，哥哥还真的给了姬无夜一千两啊？拿钱挑衅？哥哥，你真是好棒棒的败家子哦。
“臣，谢过王上。”姬无夜虽然心里恨韩非恨得牙痒痒，但好歹松了一口气。但这口气还没来得及送完，这个自己一直耿耿于怀但始终沉默的红莲公主就开口了。
“等等！”
“不知公主殿下有何吩咐。”到底是王上的女儿，而且还是最宠爱的那一个，并且是韩国的嫡长公主。姬无夜的态度到底还是比面对韩非恭敬多了。
“哼，听说大将军去祭祀？那为何昨日本公主依然无法入眠？”红莲叉着腰，本来是个很可爱的动作，却因为几日没睡好的憔悴而更添几分楚楚可怜。
“难道大将军祭祀时不诚心？”几乎是同时，红莲刚刚说完姬无夜就立马抬头了。
“臣不敢。”
“那你说，当如何？本公主几日没能安眠，都变丑了。”是的，这里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。
姬无夜颇有些头疼，眼前这个人吧，打也打不得，骂也骂不得。今天张良来宣旨，怎么偏偏就带上了这个丫头片子？
“那公主看，当如何？”
“罢了，本公主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人。但本公主受了苦，不在将军这拿点东西走那也太亏了。”
懂了……是来要东西的……
这个好办，姬无夜这些年府里没少进好东西。
“那臣送公主几套头饰？”
“本公主有很多。”
“那，五十仆役？”
“整个韩国的人都是本公主仆役，还差你那五十人？”
“……”这也不要，那也不要，你到底要什么嘛。
“本公主认为，你给的太没诚意，本公主什么都有了。这样吧，本公主就把那一千金拿走了，这样我看上什么就买什么，不也挺好？小良子，我们走。”边说，边拉着张良就往外走，完全没有给姬无夜拒绝的机会。
一整个大堂的人一脸懵逼，墨鸦勾了勾嘴角，用手托着下巴，这个小公主，似乎，有点意思。他还从来没看过有哪个人能让将军如此……憋屈？
姬无夜反应过来时，只感觉体内憋闷，青筋跳动。原本就没有了那十万军饷，还被侮辱似的还了一千金来。这便罢了，偏生这个小公主一来，这千金也没了……最可恶的是，自己不能发脾气……哪个天杀的让这个小公主梦魇的？！
张良几乎是从红莲开口开始就进入了无语状态。小殿下胆子怎么这么大？！跟小殿下呆在一起，真的好可怕，韩兄啊，QAQ……
“殿下……”张良想了想犹豫着，回头看了一眼姬无夜，果不其然，脸都气红了。
正巧遇上了搬箱子进来的两个仆役，红莲颇为自然地一抬下巴：
“你们不用搬这了，现在把这些搬回去吧。”
“……？”两个人惶恐着看了一眼大殿，这不是给大将军的赏赐吗？怎么又要搬回去。
“怎么？本公主的话你们敢不听？！”
“小，小的不敢。”见大将军除了脸色难看些，但一直没有说话，两个仆役也大着胆子又将这一箱金子搬回去了。
“……”姬无夜深吸一口气：“臣，恭送公主殿下。”
“大将军留步吧。”红莲打了个哈欠，向后摆了摆手。好困，回去要睡觉！
“公主殿下，这…”
“送回宫中吧。”
“是！”
“红莲殿下，良，还有一份诏书要去宣告，殿下要去哪？良派人送您去。”
“不必了，会有人来接本公主的，你走吧。”
“殿下……”
“哎呀，你怎么这么啰嗦啊。”红莲不耐烦地嘟囔一声，推着张良往车上去。
“对了，你帮本公主带句话。你跟哥哥说，再过半个月戏院要有一出好戏，你让他看着办。”
“……良一定把话带到。”
远看着张良的马车远去，红莲这才往宫里走。
山有猛虎，但凡你给了它一点生机，它都会在未来毫不犹豫地扑食你。最好的办法，就是对它完全掌控，不给一点机会，永无翻身之地。三姬分金中的第二个人，虽然苟延残喘，一枚金子不足以让她掀起波浪。但哥哥似乎忘了，这种机会，是不能给姬无夜这样的老狐狸的。
“哒哒哒……”
“公主殿下。”
“嗯，回去吧。”
红莲请哼了一声，算那几个人有良心，还知道要派马车来接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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